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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117节

    荔先生:嚇!这娘子好生凶狠!

    再一转眼认真去看,班笑舸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凶狠,里头水光潋滟,瞧人时就似有千般万般的委屈。

    许靖云下定了决心。

    “动土!”

    “我不放心翘娘,如果惊扰到她了,想来看在我们夫妻情深的情分上,她也不会怪我的。”

    荔先生点头,“成,择日不如撞日,今日是青龙金匮,六辰值日,难得的大黄道吉日,错过了这个日子,就又要等一段时日了。”

    许大人点头。

    荔先生算了算时辰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许靖云接过。

    荔先生:“你就按着这个单子上的东西买就行,眠洞街薛氏香火行里东西都齐着呢。”

    顾昭从山上下来,打旁边经过,正好听到荔先生开口补充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记得你家夫人去世时是双身子,这金斗瓮你记得得买两个,一大一小,唉,稚子可怜,这捡骨日就当做是孩子出生的日子吧。”

    “每年祭奠先夫人的时候,许大人也给孩子添一份宴,这样一来,便当它也在幽都出生,长大,成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再过十几二十年,执念化去了,也能重新投个胎了。”

    许靖云心中一个酸涩。

    往日和王翘娘相处的时光又漫上了心头。

    也是这样的蝉鸣夏日,他捧着书卷苦读,不远处摆了个案几,翘娘握着一柄小楷狼毫朝这边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之时,他笑了笑,翘娘也轻轻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那一笑如那水芙蓉临水照影,宛然而绽。

    而后,翘娘收敛回目光,替他整理着往年的科考卷子。

    她写了一手簪花小楷,瘦字有肉,肥字有骨,行笔间自见婉约灵动,是远近闻名的德才兼备女子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许靖云收回因为回忆而浮动的心绪,声音里带了分哽咽。

    “好,我这就差人去办。”

    他抬手继续看手中的纸张,念道。

    “金斗瓮,香烛香条,寿金......四方金……笑舸,回去后你让管家陪你走一趟,捡好的买。”

    班笑舸接了过去,“行,一准办妥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两方人错身而过,许靖云冲李银花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婶子。”

    李银花有心想不搭理,想着许相公那身官衣,心里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罢罢,就像榴娘说的那般,死了万事皆空了,她一介外人跟着瞎计较什么。

    李银花:“是许相公啊。”

    “嗐,我这忙着家去呢,就不和你多聊了。”

    许靖云点头,“空了去我那儿走走,都是老街坊邻居了……笑舸,这次翘娘坟茔的事,多亏了银花婶子来报信,唉,不然我还不知道这坟地被水冲了洞呢。”

    班笑舸看了过来,盈盈拜谢。

    “多谢婶子了,要不是有你,我们还不知道姐姐遭罪了。”

    李银花别扭:“没事没事。”

    顾昭看了过去,正好看到班笑舸遮面的眼睛。

    真是好一双桃花大眼儿,未语便似有千般情先诉。

    不过嘛,和慧心阿姐一比,这妇人还是差了几分的!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顾昭告别李银花,乘了宝船回去。

    黄昏时刻,李银花正在灶房准备晚膳,院子里,江榴娘搬了一张小杌凳坐着,手边搁着针线篮子。

    她就这样就着夕阳的光线,准备将这个蝶恋花的花儿给绣好。

    杜世浪迁好了坟,婆媳两人心里都松了劲儿,做起活来也快活了许多。

    李银花嘴里甚至哼着小曲儿。

    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奔跑而来。

    杜云霄推开门,一脸出大事的表情。

    江榴娘停了动作。

    李银花也从灶房的窗棂处探出了头,叱责道。

    “作甚慌慌张张的,我给你说了多少回了,你娘做的是针线活,你惊到她了,回头手上扎出血窟窿了,还不是自个儿心疼?”

    杜云霄愧疚,“娘......”

    江榴娘连忙道,“没事没事,我哪里就这么容易被吓到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看向杜云霄,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急急忙忙跑回来,是要说什么吗?”

    杜云霄点头,吞了口唾沫,眼里有着惊恐。

    “咱们今儿捡骨,碰到的许相公一家不是也要捡骨吗?”

    李银花和江榴娘点头。

    杜云霄:“你们都说了,许相公那娘子没的时候是双身子,可是刚才他们回来了,我听说捡骨时,吕婆婆没有发现许娘子肚子里的孩子!”

    “而且许娘子的坟没有进水,她和阿爹的不一样,吕婆婆说了,既然破土了,索性就当捡骨葬了,这一捡就发现问题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

    李银花震惊了,就连手中的擀面杖掉了都没有察觉到。

    江榴花也是一脸震惊的神情。

    李银花拍了拍身上的粉面,从灶屋里走了出来,嘴里忙不迭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霄儿,你说肚子里没有孩子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杜云霄脸上也是一脸莫名,“我也不知道,外头都传遍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是吕婆婆摸骨的时候,许家娘子腹肚里空空的,别说整个娃娃骨了,连个指头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李银花喃喃,不解道。

    “不应该啊,我记得翘娘没的时候,孩子都快足月了......”

    这样的月份王翘娘没了,那孩子的皮肉骨都应该是长成了的,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。

    江榴娘迟疑:“娘,棺椁里头的尸骨,会不会不是许家娘子啊?”

    不是她心里阴暗,如果王翘娘当真像婆母说的那般漂亮,她没了后,保不准有人偷偷的挖了她的尸身,不拘是结阴亲还是甚的,都有可能发生。

    李银花心里一惊。

    杜云霄连连摇头,“是许家娘子,我听街上的人说了,为了这事,许相公下坟茔了,亲自查看的,上来后肯定是王翘娘的尸骨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她小时候脚趾被院子里的圆石桌砸过。”

    既然真的是王翘娘,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哪里去了?

    李银花和江榴娘面面相觑,一时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一同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许靖云。

    回了许宅,许靖云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,饭更是没胃口吃了。

    因为出了这样的事,金斗瓮并没有下葬,而是带回了许宅,准备再算个良辰吉日,寻一处更妥帖的位置安葬。

    班笑舸绞着帕子,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回了屋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夜里,鸡翅木的梳妆台前,班笑舸穿着小衣小裤,外罩藕荷色的纱衣,披散着长发,拿着一把小银梳,一下下的梳着那如瀑般柔顺的乌发。

    屋中间的桌子上点了一盏烛火,火光充盈屋子,橘色的灯光暖暖的,别有一番温情弥漫。

    许靖云穿了白色的亵衣坐在桌子旁,眼睛瞧着那烛火有些出神。

    “噗嗤!”烛心跳了跳,灯火也跟着黯了黯。

    “相公,你拿灯挑一挑啊,我都快瞧不清了。”

    梳妆台前,班笑舸笑着嗔道。

    “是我的不是。”许靖云好脾气的拿银剪子剪了这烛芯,又挑了挑,灯火一下便亮堂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侧过头,正想和班笑舸说话,目光落在那头如瀑的乌发时,呼吸微微窒了窒。

    许靖云想起了晌午时棺木中见到的王翘娘。

    人死了后,甭管生前多么的美丽,它就只是一副骷髅,就连以往他爱不释手的乌发也失去了光泽,就像是长在水里的野草一般。

    腥臭,泛着恶心可怖的气息。

    许靖云抬眸,视线看向铜镜,班笑舸正低垂着眉眼梳发。

    许是烛光朦胧,铜镜中的桃花大眼儿,瑶鼻小樱唇好似一下变得更漂亮了。

    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,依稀间,他好似看到铜镜里的倒影对上了自己的视线。

    她冲自己笑了笑,潋滟了一双桃花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