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涟漪

    不知在混沌中徜徉了多久。

    有微风拂过耳际，蜷伏在地的姬蓝霖悠悠醒转。她揉着眼睛，感受着身下的冰凉与光滑，不明所以——身侧被朦胧飘渺的云朵笼罩着，脚下则是从高空俯瞰大地的缩影。

    她呆了呆，半晌才试探性着往前迈出一步，脚下那泛着微弱蓝芒，晶莹透明，如若无物的薄薄矩形晶片闪了几下，却没有碎裂。无数这种晶片组合联结起来，一直铺向目不可及的远方，横亘倒映出晴空的碧蓝与云彩的洁白，就如立于天蓝之中的镜湖。

    又小心翼翼行了几步，少女的心神便被这景致牵引过去，渐渐忘却了无凭依的惊惧，只是步履轻快，四下打量，渐行渐远。

    时间的流逝模糊又微妙，她眼前终于隐现出两个轮廓——那是两座长方体巨塔，一远一近悬浮于空中，光滑透亮的表面反射着天空的蓝与白，再加上长长的高径比，看上去壮丽非常。

    更奇特的是，近处的巨塔塔顶还泛着微微蓝芒，不像夺目的阳光，而如午夜的月华，柔和温婉，幽幽若水，即使就这样看着，也能让人心底生出柔软来。而姬蓝霖更是直接看痴了，似乎在她心的最深处，有什么沉淀已久的东西即将满溢出来，带着五味杂陈的思绪。

    巨塔漂浮在半空，并没有宛若空气的晶片与之相接。然而当姬蓝霖走近它时，四周原本充当“砖石”的晶片却纷纷分离飞散开来，如群鸟般聚集，重新组合成形，晶片铺就的阶梯从她脚下延伸至塔底，再围绕塔体形成一圈圈环形阶梯，直至塔顶。如玻璃楼阁般精巧的架构，让这个结构看起来梦幻又脆弱。

    想也不想，姬蓝霖拾阶而上。

    虽然脚下薄如蝉翼的晶片在高空强风的吹拂下纹丝不动，但这风却将少女的长发吹得散乱，那单薄的身影也摇摇欲坠，即使如此，她仍坚持到达了终点。

    塔顶面积不大，中央悬浮着一块六边形晶片，上面不知放置着什么，正熠熠生辉。姬蓝霖俯身凑近光芒，直觉驱使她抓住这抹蓝芒，手感冰凉润滑，然而……

    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名女子的手，白皙纤嫩，指端晶莹。

    手的主人同样俯着身，有缕细长顺直的墨色发丝垂落下来，触到了姬蓝霖颈间。

    她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，甜而不腻的惑人气息，只闻一下，便能教人心旌摇荡……

    “它是我的了。”陌生的语言，却能听懂。手被对方捉在了手里，是清凉柔滑宛如凝脂的触感，姬蓝霖微一晃神，手中的东西却被夺了去，接着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，如玻璃破碎般的脆响……

    姬蓝霖吓了一大跳，猝然惊醒，温暖的余晖透过船窗，将她长长的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，眼睛一眨，确定自家玻璃安然无恙后，她才唔的一声，自床上坐起身来。

    下意识将被沿往上拉去，却发觉身上多了床毛毯，不仅如此，连之前湿透的丝袜也被脱下了，赫然意识到某个问题的她顿时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的，赶忙用毛毯围紧身体，手掌却压上一块冰凉润滑的物体。

    这是枚令人惊艳的新月形蓝色晶体，就像当空的弦月，上端用蓝色绸带仔细地缠绕系紧，成为了一串类似项链的饰品。

    “喜欢吗？”

    姬蓝霖慌忙裹紧身体抬头望去，片刻后又不自在地偏过头——即使自出生后从未分开，即使作为最亲密的双生姐妹，她至今仍无法平静地直视对方。

    这是名比星星还耀眼的女子，她如瀑的柔顺黑发直达腰际，中间用蓝绸分出几缕系上，还有细碎的蓝色光辉点缀其中；与姬蓝霖不同，这名女子脸颊两侧虽同样垂落着蓝绸束起的发束，但其蓝色更深，人亦更为成熟——明明一模一样的容颜，却展现出泠然的气质。

    与姬蓝霖那蕴含水雾，时常透出慌乱倔强神色，且令人怜惜的蓝眸不同；女子明蓝色的眼睛比海洋还深邃，比蓝天更悠远……这永远也看不真切的空灵，无波时摄人心魂，涟漪时却似连星星都能引诱。

    女神般绝丽容貌之下，却是连魔女都自惭形愧的身材——高挑妖娆的身形，白蓝色前开襟开胸连衣裙，开衩至腰际的超短裙式下摆，光滑可鉴的亮蓝色吊带袜，尽显旧世纪服饰风情的同时，也透着致命的诱惑。那惹火傲人的上围更是撑得衣裳鼓鼓饱饱的，呼之欲出，开胸处则露出深不可测的乳沟，娇娆的水蛇腰韧性十足，更兼修长美妙的一双丝袜美腿，简直在百般撩动他人的底线。

    让天使都黯然的容颜，比魔鬼更诱惑的身材，悠远空灵而又惑人的眸子，泠然更兼淡然的气质，多种看似矛盾实则融洽的特质相糅合，使眼前女子即使拿世间最苛刻的眼光来评价，也成了最完美的存在。不过姬蓝霖却更相信这只是只只能在梦中见到的，人类欲念集中具现化的邪恶尤物。

    见妹妹迟迟没有回应，女子当即上前几步。而姬蓝霖闻着身前逐渐浓郁的馨香，看着愈加靠近的身影，却是再也无法假装淡定，只好慌乱地倒回床上。

    一双线条美好的葇荑随之撑住床面，将她试图进一步躲避的身形倾身笼住。避无可避的姬蓝霖恨恨地仰头瞪视女子，却正对上那深不可测的乳沟，凶器带来的沉闷压迫感，让她再也无法忍受。

    “姬蓝漪！”姬蓝霖紧闭着双眼，大声气恼道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声音叮咛悦耳如水晶风铃,清澈美妙间又沉静如水，却还隐约捎着几分能让人浑身酥麻的挑弄意味。

    “谁叫你穿成这样子的！？”

    “霖说呢？”名为姬蓝漪的女子嘴角微翘，绝色的容颜上绽开抹淡淡的笑意，一时间连她身后的光似乎都黯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原本还很愤慨的姬蓝霖此刻却看呆了，吱唔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，面颊上红晕更深，她局促地再度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“只是说说而已……谁知道你会当真……”半晌还是委屈地辩解，音调却莫名低了下去，渐渐低不可闻。

    “这件衣服的材质，这里就有替代品，样式也容易裁剪，怎么，不喜欢？”

    “也不特别难看就是了。”有些赌气的，姬蓝霖重重哼了声。

    听到这般言语，姬蓝漪也不在意，修长白皙的纤指依次划过身下少女那对新系的，与她一模一样的饰带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这是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就是随便弄的，才不是想和你一样，才……才……”察觉到姐姐的疑惑，姬蓝霖不自在地解释着，吱吱唔唔的，声调越来越低，接着她又忐忑地询问：“好……好看吗？”

    姬蓝漪并不回答，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少女，她的目光悠远开来，似乎透过身下的可人儿，看到了另外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我，我……”被这样盯着，姬蓝霖脸颊当即红成一片，只局促地眨着眼睛。

    “也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也不错！呜！？”还来不及质问，脸蛋便被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，姬蓝霖羽睫一颤，呼吸顿时紊乱了。感觉到对方气息的进一步靠近，她眼眸紧闭，唇线紧抿着，只能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呜呜声以示抗议。

    直到一块冰凉的物体触到脖颈，那恼人的气息才猝然远去，她松了口气的同时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在心间弥散开来。恨恨地拽起胸前的冰凉物体，原来是之前那枚奇特的新月形垂饰。

    “礼物。”

    行至门前，姬蓝漪回头一顾，又是抹美得触目惊心的笑颜：“你累了，再休息会。”

    被这样一说，床上却是再也呆不下去了，待那人一走，姬蓝霖便红着脸起身换好衣物。此时天色已近黄昏，船窗外的天空都被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，看得她的心境也柔软开来，双手握住胸前的新月坠饰，微凉中还沁出一丝甜蜜，那是一种陌生的满足感。

    “谁说要收你的东西啦，哼！”别扭的言语背后，是一颗雀跃幸福着的，却又不知所措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