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AA17号联络点

    走了没多久，待越过新联警察设立的警戒线后，姬蓝霖进入了奥特赛夫荒原深处的保留区。在新玻江座，各国为保证本地物种的延续而开辟的保留区随处可见，在这些地方，人类不会过多干预，也不会引进外来种，可以说是本地生态系统较完整的区域。

    关于新伊甸的本地种，除了臭名昭着的岩虫外，还有许多危险的生物。尤其在这种保留区，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危险，换在平时姬蓝霖绝不敢深入，而今天却不一样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，她都决定一走到底——因为这条路的尽头，似乎有着她熟悉的气息。

    几个标准时后，姬蓝霖终于出了气象操控舰的控制范围，此时云渐渐多了起来，天色也变得阴郁，荒原则开始呈现出它真实的景致。这里的地表主要由沙砾与岩台构成，而植被则主要是砂岩蔓和刺页草，间或夹杂着少量荆棘草，这些带刺矮灌木刺不破姬蓝霖的斗篷和靴子，不过也使她的行进难度陡然增加——只短短一会，体质孱弱的她就精疲力尽了。

    待到天色转暗，冰凉的风灌进衣缝时，姬蓝霖才清醒了些，不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，也使她意识到了潜藏的危机。此时当务之急应当是找个安全的地方，但想要在地势平坦的荒原上找到这么一处，的确困难。祸不单行，就在她为此不知所措之际，那嚎叫声却越来越近了。

    不巧，姬蓝霖身上没带任何武器。她此刻是束手无策了，但形势却容不得她纠结——只一会，十数只长得像旧世纪沙漠狼，但却全身披覆黑灰色角质，且背生棘刺的六足生物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，它们分成两拨，伏着躯体，慢慢围了过来。

    换在平时姬蓝霖早就跑了，但今天她却不能，只因路的尽头有着她心心念念，追寻已久的气息——天知道一旦错过，又何时才能遇见？

    所以如今也只能这样了，姬蓝霖随手拾起一块尖利的石块，死死盯着这些越靠越近的不名生物。其中一只几次奔跃后就张开血盆大口，朝她猛扑过来，这一下兔起鹘落也就几秒钟，而姬蓝霖掷出的石块却是一击不中。

    可就当她听天由命之时，一股夹杂着砂石的凛冽强风重重拍在了她的面罩上，接着就是咚的一声闷响。姬蓝霖惊讶地发现一辆鼠猫越野车正从她身前疾驰而过，并带起一大股尘土，而之前那只扑向她的掠食动物则干净利落地被碾成了肉酱。

    越野车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加急停，迫开其它掠食动物，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姬蓝霖身边，接着一名戴着风镜的年轻女子从驾驶室探出头来。

    “上车！”她甩了甩棕色的过肩长发，言简意赅道。

    姬蓝霖在伊碧丝坐过这型越野车，她下意识就爬上越野车后座的射手位，擎住了后座那挺12.7mm机载机枪，对此身为驾驶员的女子倒也只瞪了她一眼，没做其它表示。意外且幸运的，姬蓝霖还发现车行驶的方向竟与她的目的地一致，如此一来，虽有万般疑惑，她也只是按下不表。

    可好景不长，还没待驶出多远，车载运动探测器就响起了滴滴的警报音，女子低咒一声，姬蓝霖这才发现车辆两侧不知何时各窜出十数只之前遇到的生物，它们速度非常快，同车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且平行奔跑着，那露出嘴外的犬齿上还不断滴落着黏腻的唾液，看起来当真恶心。

    姬蓝霖转动枪口，正要射击，却被女子阻止了：“不行！会引来大家伙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

    “抓紧！”女子加大马力，全力将方向舵往右打去，只见鼠猫越野车划出一个小角度弧线，倏地切入右侧掠食者的前进路线。这些掠食者躲避不及，有的直直撞上鼠猫车体装甲，发出瘆人的闷响，更有的干脆直接被车前的尖锐撞击杠戳成了筛子。一团血雾扑的一声溅上车窗，女子眼也不眨，操纵鼠猫一个急转弯往左横去，又碾死了两只试图趁机跳上车的掠食者。

    可还是有两只掠食者一前一后跃上了越野车，一只正好落在女子身边的副驾驶座上，不过姬蓝霖却自顾不暇，她面前也有只掠食者正扒着车尾，努力地想往上蹭。她急急忙忙调转枪口对准目标，用力摁下机枪的击发键，却是咔嚓一声，什么也没发生。紧接着掠食者就爬了上来，它人立着挥动锋锐的前爪，却被机枪防盾挡住了。尖利的爪子刮擦防盾发出令人难受的噪音，姬蓝霖听到这个反射性地手一抖，长长的机枪枪管一横，反而把掠食者沿原路扫了下去。

    来不及庆幸，越野车突然做出一连串极剧烈的机动，已经不是晃不晃的问题了，姬蓝霖死死抓住机枪握把才勉强没被甩下去，饶是如此，她也狠狠体验了把失重的感觉。前座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，她抬眼一看，原来副驾驶座的掠食者已经被甩到了车窗上，坚硬的有机玻璃被生生撞出个大洞。

    车上一片狼藉，被卡住的掠食者还兀自挣扎着划动四肢，不过女子不以为然，她掏出把Ham20，一枪就爆了它的头。

    剩下的掠食者都散去了，越野车继续行驶，正当姬蓝霖以为还可以继续搭顺风车时，却见车子一个转弯，开始朝另一个方向驶去。

    “请停一下！”见离自己的目的地越来越远，姬蓝霖顿时慌了神，她慌张地连声示意道。

    女子一开始并不理睬，后来许是被这难听的公鸭嗓音叫得烦了，才一手操作方向舵，一手掏出证件展示给姬蓝霖。

    “我是奥特赛夫保留区巡视员，卡珊尔，你擅自闯入保留区，已经违反了管理条例第3条，第67条，第89条，第141条，我现在依例将你逐出保留区，并保留违例记录，如果你执意拒绝合作的话，我将把你转交给警方，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可是！老老实实跟我走就行了，留你在这也只能喂掠食者和杀人藤，没商量的余地。”听着这全身裹着斗篷的奇怪男子那犹犹豫豫的公鸭嗓音，卡珊尔一阵反胃，她不仅没让步，反而加大了马力，这一来后座终于没声响了。

    事情似乎得以解决，卡珊尔刚缓了口气，却听见车后突然传来声类似麻袋坠地的闷响，她眼睛一跳，赶紧踩下制动器，跳下车去……

    .

    .

    .

    又来到了陌生的地方。

    站在深渊边沿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裂隙平原，无数巨大的岩蔓横亘在岩台间，其间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——第二次来这里了，不过与彼时相较，许多事都已改变。

    因为权限的收回，无法控制身侧的温度，因此此时其实是有些寒冷的，不过比起心底翻涌的思绪，倒也不算什么。

    “姐姐，到了现在，你还是如此的淡漠清冷，真令我羡慕呢。”

    这声音，如此熟悉，是如若天籁的少女音色，却蕴含说不出的讥讽。

    而且，听这个语气，身后的人儿应当是意气风发的，毕竟姐姐选择了她，而非自己，可是……却总感觉有些不对，不过也不是自己能关心的了。

    至于所谓的淡漠清冷，不如说是顺从才对，而其间各种复杂纷繁的心绪，不仅难以言说，也没有谁愿意倾听，因此还是埋藏在心底比较好。

    “进展会这么顺利，其实我也有些意外……原以为姐姐可能会顾忌过往，结果……你肯定是怨姐姐的吧，你肯定很恨她！”出乎意料的，少女并未继续讥讽自己，而更像是在急切地求证什么。

    “没有，不恨姐姐，姐姐这样做，一定有她的道理……”从前因姐姐恃宠而骄时，自然常有怨恨，现在之所以没有，只因为在意自己的对方消失了，这样做毫无意义，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“呵！准备了数个世代的仪礼，结果连机会都没有，你不在意！？什么都没做过，结果被指证罪责，你不在意！？甚至连本来近在咫尺的幸福，都被与你最为亲密的姐姐和我亲手毁去，连这个你也不在意！？你这个“高贵”的调谐者，果然也就只有这种自我安慰的水准……”又是几声刻薄的冷笑，可短暂的沉寂之后，却是低声的质询。

    “我问你……后悔吗？”

    恣意张扬如她，面对这个结果应当是志得意满的，可为何此时却有些低落？对此有些担心，不过也疑心她又在耍弄自己……不过单论这件事的话，自然不后悔，不用做任何回应，风就已足够传达自己的心意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你们虽一无是处，但惟独不会后悔呢。”半晌无言，身后的人儿轻笑出声，此间似乎有气急反笑的转变，又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感觉，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，不过，也已不是如今的自己能探究的了。

    随着少女话语音落，碧空的云悄悄聚敛成环形的积雨云，阳光透过雨环，散射成七彩的虹芒，而其中一束更是投射下来，自深渊上空延展至身前。

    “很久以前，我们的祖先曾在此处约定，罪者当由此坠落，你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为何会被安上罪责，也不关心了；为什么姐姐不来送别自己，也不在意了；至于无法没入那最后的归去之地，也不遗憾了；只希望一切归于平静……

    不再犹疑，只轻吟歌语，踏上虹光。

    “远方的来者啊，请倾听我的歌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轻云映染碧雨，且虹芒破开苍穹……”

    “折梦轻移七彩，自此永不归去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凰合驻新伊甸第AA17号秘密联络点      急救室

    两名穿着无菌服，医生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台自动手术仪打转，仪器上躺着一名少女，虽然她此时双眸紧闭，眉头微皱着，脸蛋上也殊无血色，但依然动人得让人心颤。

    “膝关节粉碎性骨折，加多处软组织挫伤，卡珊尔你怎么搞的，这样对待一个弱质少女，你忍心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，她当时裹着斗篷，还用了变声器，如果……诶！这里的仪器和药品够用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够用，到底不是致命伤，而且她的自愈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得多……不过我不放心自动手术，她的情况比较复杂……”

    “哼！说到底你还是被她迷惑了吧……林，你可别被她迷了心智！”

    “卡珊尔，“恶人先告状”这句古俗语非常适合你，之前你偷偷摸了她好几下，别以为我没看见……而且她也有伴侣了，你别打其它心思，注意她的项链。”

    “这东西倒是好看，不过有什么关系？”

    “棱玉不认识？还是极高纯的，我刚才用了三个监测仪，都因超出量程无法检测……你也知道，等我们正式加入凰合后，就会获得一枚棱玉用于身份证明，不过一般都只有米粒大小，且纯度不足1%。事实上目前使用的军用及实验级棱玉最高纯度也就30%……虽然不排除有更高纯度的实验级晶体，但是这种纯度及尺寸都不可思议……”

    “林，你到底在说什么！”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她有“姐姐”了，而且她的身份在凰合中也不低，这下明白了？”

    “哦！”

    “别哦了！搭个手，帮我蒙上她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蒙脸？”

    “只是不想分心而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