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五卷完】第99章苏醒

    大厅与过道中间有一扇防火卷闸门，姬蓝霖花了半分钟才将其关上，期间一直听着从走道拐角后面传出来的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。

    她长长舒了口气，虚脱地靠在了卷闸门上。

    说来，算是害了一个人呢，虽然没直接置对方于死地，但是却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样子……

    但是，谁要他对自己不利呢？自己只是正当防卫而已，姬蓝霖自我宽慰着，但她随即又想到，这可能只是个误会——在这样的环境下，如果自己站在他的立场，也绝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掉以轻心，谁知道是不是感染者？扪心自问，刚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？竟然会如此歹毒，予人以希望，又给人以绝望……

    其实，即使警卫真的不安好心，自己本来也可以干净利落地结果他的，又何必那样做……心烦意乱间，姬蓝霖又感念到。

    不愿再想，她只觉一阵恶心，可是很快便安定下来——是了，她想起来了，这一切的一切，都是为了妹妹。

    为了她，这些轻薄的罪恶感，就由自己来背负吧。

    心念一定，她陡然放松下来，不再浪费时间，将地图铺展开，开始寻找二号入场通道及寄存处理室。通道不用多说，寻找寄存室，则是为了寻回先前被收缴的装备——毕竟连自己都保不住的话，更遑论保护滢了。当然，这样做的前提是两处相距较近，如若不然，她直接找人算了。

    结果非常意外，而且令人惊喜——寄存处理室，似乎就设置在第三层大厅内部，姬蓝霖又确认了一次，这才不可置信地望向建在大厅边角处的，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。

    大厅是长方形的，有上下两段阶梯，通往下边的阶梯被杂物和家具堵住了，上边似乎就是前往二号通道的捷径；大厅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生态花坛，里面长着一些不知名的，看起来非常可疑的植物，姬蓝霖绕开这些植物，走近小房间。

    门是加厚的铝合金门，锁眼已经被轰烂了，门板上留有许多放射性的弹孔，一看就知道是霰弹枪打的。姬蓝霖握着GK5，抓紧扭曲变形的把手，轻轻往里一推，门框顿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刺响。

    房间内有一具无头尸体。

    尸体的颈腔子里，还留着几根黑白斑纹相间的触须，搭在外边一抽一抽的，有些恶心。

    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，大不了不靠近就是，但问题是，姬蓝霖很快就发现，自己的背包，武器都在这个倒霉鬼身上。

    真是个悲伤的故事——这般想着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解尸身上的装备。

    除了Umb80不见了以外，她背包里的物品大多还在，不过子弹却是用去了不少，闷闷不乐地从尸体手中抽出自己的“龙火”霰弹枪，她重重踹了尸体一脚。

    “没人告诉你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吗？”她义正言辞地指责着，浑然忘了这把霰弹枪的来历。

    整理好装备，给武器填充好子弹，稍微补充了下食物和水分，最后又给自己注射了三支暂时增加力量，体力和反应速度的肾上腺素，姬蓝霖终于离开寄存室，来到了楼梯口——这里往上再往右转，便是二号通道了。数量众多的怪物的聒噪与嘶鸣声，沿着墙壁反射回响着，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姬蓝霖持着“龙火”霰弹枪，轻轻吸了口气，快步冲了上去。

    转过第一个楼梯拐角，第一个与她照面的，是一只“镰刀怪”，不过正被过量肾上腺素影响着的，处于极度亢奋和紧张状态中的少女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是恐惧，她眼也不眨地给镰刀怪脑袋送了一枪，径直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第二只是“饿死鬼”，姬蓝霖先前见过的那种极度消瘦，且动作敏捷的尸变体，这怪物一爪挥来，她持枪一挡一格，顺势一脚就将其从阶梯上踹了下去。

    往右转，是二号通道的入口，在这里，姬蓝霖遇到了第三个障碍，这是两只“蝎子”，一左一右地趴在墙面上，正虎视眈眈着，姬蓝霖不管它们，头一低避过“蝎子”们横扫过来的棘尾，钻了过去。

    离那人近了，越来越近了，姬蓝霖的心情愈加的激荡且高昂起来，忽然间，在她眼中，那些原本可惧且恐怖的尸变体，都变得滑稽可笑，且不堪一击起来。

    连开数枪，打空弹匣中的所有子弹，将面前说不出名字的，糊满粘液的大肉球轰瘫在地，姬蓝霖踩着肉球的残骸，纵身一跃，终于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茵茵的绿草地上，一时间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
    这里是体育馆的核心部分——体育场，从这边往前走，穿过橡胶跑道，穿过人造草坪，密布的临时建筑和仪器设备中间，是一个巨大的，直径达二十多米的，表面篆刻了无数奇怪精细纹路的金属球。

    金属球的外层，纵横交错地包裹了密密麻麻的紫黑色肉质体和触须，它们不断增生延展着，似乎试图将整个球体彻底裹住，不过每隔半秒，就会有明亮的辉光自大球那精细复杂的纹路内部透射穿插而出，将裹在上头的异物烧蚀焚毁。但是，辉光似乎无法烧毁所有的异物，每当辉光黯淡，异物又会开始疯狂地增生延展，直到被下一波辉光扫过，一生一灭，两者之间似乎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动态平衡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在里面。”姬蓝霖错愕间，忽听有人说道，她回头一看，正是先前遇到的，那个黑发赤眸，和妹妹有九分相似的奇怪少女。

    “打开它，你就可以见到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该怎么做？”过量肾上腺素的效果刚刚过去，姬蓝霖觉得异常的脱力与疲惫，她有气无力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的。”赤眸少女微微一笑，打了个响指。

    霎那间，异象陡生。

    水波自她脚下延展而出，浸没草地，勘破穹顶，蔚色的青穹与清涟的水光，瞬间就映染了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。

    体育馆，甚至原本那个世界都消失了，姬蓝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当中。

    天空如此纯净，直如剔透无暇的蓝水晶，点缀其间的，轻纱似的白云，犹如晶面所散射的华芒；

    脚底清清凉凉的，原本坚实的草地，却成了清浅的水华，有些讶异的，姬蓝霖发觉自己正赤足立于这片潋滟之上。

    这般清澈的波光，就如无垠的镜面，透过它，她看到了“她”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几似不食人间烟火，凛然不可侵犯的女子，她身着白蓝色长裙，其为微风所拂动，腰间的坠饰流苏，白底蓝边的长袖，亦因此轻轻扬起；雪色洁白的衣裳，轻易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姿，玉染墨洗的及臀秀发，更衬出她那若最纯净初雪一样晶莹洁白的肌肤。

    姬蓝霖想起来了，这人不久前还见过，正是在梦中，于皑皑雪原上遇见的，那名同自己长得很像，却满怀心事的女子。

    果然，现在的她，也仍是黛眉微蹙着，心神不宁呢。

    姬蓝霖循着她的视线，往前方远眺过去——是那个奇怪的金属球，正浮在水面上，熠熠生辉，不过此时其上并未附着奇怪的肉质体，上面所篆刻的神秘图案及花纹，亦是繁复精细不可方物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东西？清滢真的会在里面么？这般疑惑着，忽然，她耳际响起了冷冽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跳舞，跟着她跳。”

    是那赤眸少女的声音，人却不见，听到这话，姬蓝霖愈加的诧异了。

    跳舞？这和救滢又有什么关系？再说，自从母亲离世后，自己一直与滢相依为命，为了遵从母亲的嘱托照顾好这个娇弱的妹妹，生活也一直是忙碌且艰辛的，哪有时间学什么舞蹈？又何曾跳过什么舞？

    正犹疑间，水面以下那女子，却是踏着潋滟的波光，莲步轻移间，往那金属球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层层涟漪在她脚下绽开，雪洁无暇,纤侬合度的玉足，一前一后踏过水面，令人目眩神迷。接着，波光碎裂，伊人翩然起舞，于倾身旋转间，白底蓝边的长袖，在空中划出道道明光，伊人腰间的垂饰，几近垂直水面的长裙，以及柔美的发丝亦飞散飘扬开来，这些不是阻碍，反倒更衬出她那身姿的婀娜，与舞步的秀美……

    飘然还旋若回雪，嫣然纵步凭轻云，短短数秒间，女子裙裾转荡，秀发回舞，已是演尽了此中的清妙灵动，姬蓝霖呆呆地看着，只觉目不暇接。

    开什么玩笑？这般繁复轻灵的舞姿，又岂是自己这样身手笨拙的人能效仿的？再说，舞姿虽美，却是用以取悦他人的技艺，并无实际用途，对此她也颇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正无言间，忽听赤眸少女又道：“呵呵！若是你想让她死，就这样站着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姬蓝霖身子一阵激灵，这才想起此中关窍——自己是答应过母亲的，定要护得那少女周全，为了遵循承诺，这样做又算什么？

    这样一想，她不再迟疑，只是凝神屏息，随着女子的舞步，亦步亦趋地模仿起来。

    她从无舞蹈基础，兼之身体协调性不佳，仿效这飘然灵动的舞步，动作自是滞涩蠢拙不已，甚至还颇有几分东施效颦的观感。她的脸面是极薄的，这样一番下来首先就是将自己燥得俏脸绯红，只觉不忍直视。

    但是一想到妹妹的性命关乎于此，她也只得贝齿紧咬地勉力施为，还好那赤眸少女并未如料想般出言讥讽，倒让她稍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说来也怪，心神一松，接下来的舞姿便渐渐流畅起来，有些动作姿态，即使不及观察捕捉，她也能自然而然地演绎下去，仿若业已演练过千百遍，即使一时忘却，却仍深埋心底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，压力骤然小了许多，她微一吸气，学着女子并举柔荑，拂敛长袖，腰肢柔展间，显露出那仿若霜雪的皓腕，又仗着身躯的柔韧性，斜身后仰过去。直到此时，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竟着了那女子一般无二的装束。

    忽地，远处那金属球一暗，连带原本蔚蓝的天色，都阴郁暗沉下来，不止如此，她耳际还没来由地响起了许多由求救，惨呼与哀叫声混杂在一起的人声，其中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乍一听来，其惨状竟似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她悚然一惊，径自停下舞步：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继续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你忘了？是谁说过的——‘为了她，情愿付出任何代价？’”

    当然愿意，可是这次的代价，又是什么呢？心中如此回答着，耳边越来越清晰刺耳的惨叫声，却使得姬蓝霖心下的不安感越来越强——直觉告诉她，继续下去，定会招致意想不到的后果。

    可是，为了救助妹妹，又有什么办法呢？只希望这些声音……不过是空穴来风罢。郁卒彷徨间，她也只得自我安慰道。

    接着，便随那女子，亦步亦趋。

    她所不知道的是，此时此刻，在现实世界中，以卡诺城为中心的方圆数百公里范围内，看似坚实的大地深处，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，这变化是微弱且有规律的，大约每过半秒的时间，地层便会塌陷下去一些，塌陷速率却不是恒定的，先是由慢变快，接着又由快转慢。

    震动传递至地表，便能见到湖泊或是池塘水面上，泛起的层层涟漪，这些涟漪也是柔和且优美的，在音乐家眼中，就如奏曲般协调。

    起初，这“奏曲”是悠扬的，如一抹清风，轻轻拂过大地。站在水边，注意到它们的人，甚至会在心底产生一种奇怪的陶醉感。

    然而，危机总是隐匿在平和之下。

    【今天，新波江座标准时间，新历989年4月13日13时47分，在新伊甸行星北半球东海岸，以卡诺城为震中心，发生了人类史上前所未见的9.6级超级地震，震源深度0公里，截止至目前，遇难失踪人数已升至250万，还在不断增加，全人类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……】

    【有专家表示，此次地震不能排除人为因素引发的可能性，截止至目前，新联政府仍未对此进行回应……】

    【地震波及了设置在震源附近的一处轨道环联接结构，造成了新伊甸轨道环部分结构溃散，此前有消息人士称，在此次事故中，原本被新联扣押的凰合军舰“夕月号”，以及另外三艘正在进行演习的新联军舰突然失踪，不过新联防卫总局随即否认了这条消息……】

    【关于此次超级地震的后续消息，海拉尔每日新闻报将不断进行跟踪报道……】

    ——《海拉尔每日新闻报  4月13日增刊》